一步迈进去, 与外面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。
秘境内至高伟岸,威严中充满无限的隐秘,秘境本就是修仙之人的洞穴所在, 即便不知道这位尊者是否得道升仙, 只是看这秘境的布置,就知道绝非一般修士,其中蕴含的种种力量更是她从未触及的领域。
她知道, 就算她不能得到秘境之中的传承,这次秘境之行也绝对值得, 修炼本就不易,有强者的指点哪怕是刁难, 都能成为实力进步的一部分, 从这里出来,她相信她的实力甚至是心境都会有所提升。
而关于夺舍这个问题白心月也想过, 一来条件不成熟,夺舍的要求也是极为严苛的。二来她本来就是借尸还魂, 旁人想夺舍也夺不啊, 这便是白心月的另一个底气。
在她面前有一道水波镜,除此之外, 别无他物。
这种修仙之人的洞穴,就算洞穴的主人心善慈悲, 她也万万不敢随意破坏, 她知道在她面前的就是这位尊者引她前去的路。
于是白心月很自然的走到水波镜前,一步一步的穿过。
四周忽然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,有些嘈杂,有些吵。
“月儿……”
“心月……”
“白心月……”
“白心月你站住!”
“你答应过我的……”
“月儿不要往前走了……”
“心月,我的宝贝心月, 你不记得我了吗……”
其中不乏凄厉的悲伤,绝望的嘶喊,可令听者落泪闻者悲伤,白心月面不改色的穿插其中,无心之体,太上忘情诀,有些东西就早被抛到一边,旁人悲欢于她而言毫无意义,她只觉得吵闹。
尤其其中还夹杂着男主林子凡的声音,都快把她听吐了。居然连男主林子凡的声音都能模拟出来,不白心月先前晋升筑基时是在心魔幻境中听过的,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能再次出现,可真是一种说不出的别扭。
这下白心月反而是神智清醒起来,不复方才的浑噩。
忽然,一道声音在嘈杂的嘶喊声中直直的穿透,那声音很轻很淡,好像稍不留意就会散到风里,却一字一句的向她砸来。
“心月,到我这里来。”
白心月浑身微微一震,这是她亲生父母的声音,不是这具身体的父母,而是她自己,她的灵魂所拥有的亲生父母。
白心月浑身肉眼可见的开始发抖,无心之体是她的天赋秉异,也好像突然失去了作用,太上忘情诀更是她的立身之本,她辛苦得到的传承,现在也制止不了她,她根本抑制不住自己,回了头。
四海升平,一片苍凉,秘境建筑高大巍峨,空旷无比,带着经久无人踏足的平静与安宁。
如果这里有人,一定会看到她此时的表情,释然又怅然,像盛满了悲欢的美酒,献给落日的生祭。
白心月微微闭了下眼。
不追逐,就不会痛苦,不奢望,就不会失望。
一切美好都是虚伪的假象,都是引诱她的糖,是拉她坠入深渊的手,是断肠蚀骨的毒药。
终究还是她的修炼不到家。
就是不知道,如果她到金丹,甚至成仙,还会不会为今时今日这种低级的幻境扰乱心神。
白心月轻轻笑了笑,笑容说不上悲凉或是落寞,就是平平常常的笑了笑。
她本就是无心之体,能有这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已是难得,要想让她长久的沉浸其中,那基本是不可能的,再高级的心魔幻境也不可能。
更何况,她早就知道会是如此,实在没有必要为一个明明知道的结果做出什么无谓的挣扎,就算不是无心之体,她也不会为此黯然神伤。
白心月拍了拍自己的脸,脚步不停,继续向前走。
世人总要向前看,一味沉湎过去,才是真的无可救药。
白心月很早之前就不再奢望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,因为她知道,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,也是属于她的真实世界。如果白心月自己放弃这具肉身,那她的灵魂则会永远消散在天地之中。
修仙者不入六道轮回,从白心月拜入万象宗开始,便注定着她没有了回头路。
回头太难,已经有无数人倒在了追求大道的路上,这条路很长很远,白心月不是第一个,自然也不是最后一个。
白心月知道,这是秘境的关卡已经开始了,她刚刚应该已经走过了第一关,即便不知道后面的考验,未来等待她的还有什么,白心月也可以猜到,刚刚那一关,是心魔吧。
她觉得凡尘俗世的喧嚣吵闹,白心月是无心之体,别人俗世悲欢的心魔,于她而言,都冷眼看过,即便她也有那一刻的力不从心……只是,她终究走过来了。
林子凡对白心月来说终究是外人,作为旁观者,白心月自然可以毫不费力地便将其击成飞灰,可一旦落到自己头上,是自己所“熟悉”的那些人,自然感悟就不一样了。
所幸白心月还是走过来了,并没有沉湎于不可追寻的过去。
白心月是无心之体,天赋异禀,要不然也不会传承太上忘情诀。从修炼太上忘情诀开始,她就知道,属于凡人的喜怒悲欢,与她再无瓜葛。修仙者的喜怒哀乐,终究和凡人是有所区别的。
只是作为太上忘情诀的传人,她这样的表现,这样的控制能力,已经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以至于值得称赞了,这也是无心之体的优势所在。
只是接下来,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过了。白心月心里很清楚这一点,她的直觉告诉自己,下来估计就要动手了。
这第一关的幻境,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好过的,这都差点着了道,之后的不一定是什么程度的考验。
又是一道水波镜。
白心月心里已经有了准备,面不改色的踏了进去。
幽梦在灵识中和她传了句话:“主人主人,这里有很多妖兽,如果人修的气息刺激到它们,这些妖兽估计会发狂。”幽梦之所以这么清楚,是因为它在吸收那两道金丹妖兽的魂魄时,有过类似的感觉。就好像是看见了丰盛的大餐等自己享用。
如果这里真有妖兽存在,长年累月没有见过修士,陡然间见了白心月,还不得疯狂成什么样子?
白心月神色微微凝重,心念微动,施展太上忘情诀,自身气息缓缓收敛。
保命的本事白心月还是有的,像这种收敛气息的能力,她用过很多次。就好比当年宗门大比,这敛息诀可是立过大功的。
果不其然,白心月一踏进此方世界,就隐隐听到远方此起彼伏的妖兽吼叫声。
幽梦在灵识中还给她传递信号,告诉她如何走出,这一关大概就是妖兽幻境了。
“幽梦,你有法子对付这些妖兽吗?”白心月首先想到的就是幽梦的能力。号令万魂,即使幽梦现在只有筑基期的修为,其天赋能力也是不可以小看的。
幽梦趴在白心月肩上,仔细地嗅了嗅周围的气息,片刻后对白心月说道:“主人主人,幽梦对这些妖兽作出影响还是可以的,不过时间有限。”幽梦并不过分夸大自己的能力,却也没有看轻自己。
这秘境之中妖兽大多都在筑基巅峰左右,金丹期妖兽却是一个也没有。看来秘境主人对进来之人的修为也是有要求的,炼气期的多是送死。不是谁都和男主林子凡一样有天道加持,进个秘境跟玩儿似的,毫发无伤还收获满满。而这个秘境对金丹期的修士考验就显得有些无所谓了。盖因金丹修士道心坚定,轻易不会产生动摇。除非是面对元婴期的存在,不然这些筑基巅峰的妖兽在金丹修士眼里,和炼气期又有什么分别。
所以这个秘境就是为了筛选筑基期的修士,白心月阴差阳错到了这里,那就是她的机缘。
不过这也说不定是天道有意加快白心月的修炼进度,好让其日后给男主林子凡送装备的时候,能让男主林子凡得到更多好处呢。
白心月沉吟片刻便下了决定,这个时候可不能有太多的犹豫,迟则生变这个道理白心月还是懂的。
“那幽梦便先干扰这群妖兽的魂魄,我找时机动手。”白心月的打算很明确。
“是。”幽梦应声飞到白心月头顶。而这个动作在隐匿神通之下,没有被一个妖兽察觉到。想来也是,如此珍贵的隐匿沈婷,又岂是寻常妖兽可以具有的?除过男主林子凡有天道加持福缘“深厚”之外,还有谁人有这等气运?
幽梦低声啼叫,长鸣悠远,空灵而清透,带着啼魂一族特有的摄人心魄,能够引发灵魂深处的震动。
果不其然,这些妖兽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灵魂震荡。偌大的平原之中,此起彼伏都是妖兽凄厉的嚎叫声。有些妖兽为了缓解痛苦,和周围的妖兽撕咬起来。场面一时之间十分血腥,却是不用白心月亲自出手,便已然有四成妖兽死于自相残杀。
这便是啼魂一族的可怖之处,怪道连天道都容不下啼魂一族。试问这样的种族存在于世,那其他妖兽又该如何自处。有多少妖兽可以抵御来自灵魂的攻击,莫说妖兽,便是人修之中也是极为少见的。所以啼魂一族才会遭到所谓“天谴”,步了龙凤麒麟的后尘。
过了小半个时辰,这些妖兽已经厮杀疲惫,才到了白心月出手的时候。
白心月等的就是这个时候,最大限度保持自己的实力,谁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关卡。白心月素来谨慎,便是现在也不会掉以轻心,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。
没走到最后一步,谁又能知道结果到底是什么。
啄龙锥一直在白心月身边漂浮,心随意转,当白心月决定下手时,动作更是丝毫不拖泥带水。
墨色寒光极快地飞入每一个妖兽的头颅,带出极细的一串儿雪花,而妖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。
就这样,白心月指挥啄龙锥杀光了剩余的所有妖兽,身形都没有动一下。
按照原本的剧情,进入到这个秘境之中的修士,会和其中的妖兽殊死搏斗,直到将其斩杀殆尽之后才能通关。像白心月这样取巧的,实在是千百年来第一位。
不过这也难说不是天意使然,或者这也是白心月命数如此?便是有天道的推波助澜,但焉能说是白心月本身不是气运强盛之辈?
这里面有些事情,早已经分不清真假了。
直到幽梦肯定地告诉白心月,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妖兽的踪迹了,白心月这才放心出来。幽梦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,也有些吃不消,遂回到灵兽袋中修养起来。
远处的黑暗之中,暗沉而神秘,似乎穿出来一句轻笑,又好像什么都没有,消散于浓重的黑暗之中。
而当白心月走到最中间时,熟悉的一幕又出现了。
白心月的面前出现一面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水波镜,除过出现的时机和地点不一样外,白心月看不出任何差别来。
走过水波镜,白心月的心里早已经没有半分波澜。她自修炼到如今,虽然年岁不长,但是已经有了昔年度厄真人,也就是太上忘情诀的创造者的几分风采。这对白心月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情了。
这几步路白心月走得格外漫长,心如止水谈不上,但对有些事情心内却是更加明悟了几分。
过了这段路,白心月面前只有一处更深邃的洞穴,比最开始进到秘境时还要深邃,更荒凉。
白心月想,这也许是决定胜局的一关,也许之前两关也有很多前辈有缘人成功度过,只是最后一关他们无缘涉足,要不然这里也不至于如此荒凉。
或者就是从来没有人能走到这一关。千百年来,或者数万年来,白心月是第一位进入这里的修士。
这位尊者是何人,白心月也无从窥知一二。只能顺从自己本心行事,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来,她的表现还是合格的。
修仙至今,能留下的无非都是心智坚定之人,心智不坚定的也走不到这一步。而白心月恰好又是这群人之中的佼佼者,自然能走到现在。
如果白心月只是泛泛之辈,也许就和以前那些机缘巧合来到这里的几位一样,无缘最后一道关卡,也许被直接送出秘境也说不定。
不过已经走到这里了,让白心月原路返回是绝不可能的,不说能不能,就说临阵退缩也绝对不是她的性格。
她又向前走了两步。
荒凉的洞穴,昭示着许久无人踏足,白心月有幸成为亘年之后踏足的修真者。